這大概是自從我懂得用網路以來發的第一篇保健文。

 

因為一般來說,我對健康生活沒有太多執著,就連對我而言最重要的「食」也不例外,什麼含毒啦、重金屬啦、高熱量啦、致癌啦、基因改造食品我天天都不計代價地在吃,而且吃飯絕對不吃八分飽,一定要撐到走不了。

人生苦短,此時不吃何時吃?

 

然而自從去年我在鬼門關前跳了一支華爾滋之後,今年再度舊疾復發讓我深深感受到人世間的冷暖以及法力無邊的網際網路救人一命的力量,所以決定來分享一下差點要了我小命的小毛病:鼻竇炎

 

一、鼻竇炎是啥?

我們俗稱的「發炎」,意思其實就是細菌感染。

所以簡單來說,「鼻竇炎」就是「鼻竇」的細菌感染。

至於鼻竇位於何處呢?

你大概聽說過,人類的五官都是相通的,而連接五官之間的腔部就是我們的鼻竇,如以下這個可怕的鼻腔透視圖所示:

 鼻竇  

 

正常情形下,鼻竇分泌的黏液可以滋潤我們吸入的空氣,讓它變得溫暖、潮溼而不讓人體覺得刺激。

但是當我們過敏或感冒時會造成竇孔阻塞,黏液就會積在鼻竇裡,打造出讓細菌自由滋生的完美溫床

 

 

二、鼻竇炎的症狀

我人在布拉格郊區如同監獄般的宿舍裡病得奄奄一息時,是一篇網路文章救了我。

當時我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症狀逐一打上Google搜尋,終於找到了符合最多關鍵字的一篇,它文中指的便是鼻竇炎。我也因此找到舒緩鼻竇炎的方法而順利歸國。

正因如此,我將在這裡鉅細靡遺地陳述所有鼻竇炎患者可能會發生的情形,讓下一個人搜尋到這篇文章。

(為了鉅細靡遺這文搞得有點長,所以如果你正好中獎了急著想把自己弄好,請拉到最下面看第三節:得了鼻竇炎怎麼辦?

 

久病不癒

大部份的人可能和我一樣,得了鼻竇炎以為是小感冒。

但是,必須注意的是,一般的感冒病毒在體內大肆走跳只能造成短短數天的症狀而己。所以當你的「感冒」已經拖過10天,它已經不是感冒,而是,非常可能引發了其他足以致命的併發症,包括鼻竇炎、中耳炎、扁桃腺炎、淋巴腺炎、肺炎、支氣管炎…,還有許許多多當你從醫生口中聽到時壓根不會知道它是從哪染上的毛病。

 

黃稠稠的鼻涕

密度極高,黃色飽和度直逼廣告顏料,嚴重者甚至會呈現橘色,這代表你的鼻涕裡已經出現血絲了,Oh my god!

數量上,它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有如長江之水源源不絕。

要嘛你使盡全力「請」不出來,要嘛你「請」兩個月也「請」不完。

如果時日久了鼻涕倒流,黃稠稠的膿狀物也會以「痰」的形式出現在你喉嚨裡。

 

頭暈、嗜睡、睡覺和起床時嚴重鼻塞

承上所述,你會開始覺得整個腦袋裡充滿了鼻涕,頭顱異常地沉重,壓得你全身痠痛、除了躺下來什麼都不想做。

而且躺下來以後,除非你成功地讓自己睡著,否則鼻涕會持續攻佔你的鼻腔,而且是濃到根本無法用人類的微薄地力量清除的鼻涕。

你也別想用什麼綠油精啦、通鼻子棒來解決問題,因為鼻腔裡的空氣流通率是零,根本聞不到任何味道。

春運返鄉人潮般的鼻塞將進一步催毀你的睡眠品質,除了原本生病帶來的疲勞感,就算躺一整天也還是會覺得睡不飽。

 

耳鳴

耳鳴者,有大有小。

小耳嗚讓你的環境音收音不良,大耳鳴則會發出CPU風扇故障般的噪音。

小耳鳴可能純粹是鼻塞產生的不適感或是耳膜受阻,大耳嗚就可能表示造成你鼻竇炎的細菌已經瘋狂蔓延到耳朵,變成中耳炎了。而這樣的動向基本上是雙行道,也就是說,從中耳炎轉變成鼻竇炎也是同樣地容易。

 

牙痛、牙齦腫脹

這個情形因人而異,我個人在去年鼻竇炎時最痛苦的不是鼻子,而是牙齒。

疼痛的部位是我原本就因為智齒長歪而卡在一起、雙雙蛀掉的兩顆牙齒中間,原本因為沒什麼感覺所以放了半年不理它,但是在鼻竇炎之後,一回國我就把它們兩個敗類連根拔除了。

並且我嚴重懷疑其實不是鼻竇炎造成我牙齒痛,而是因為蛀牙已經讓細菌侵入到牙根,然後義無反顧地進入鼻竇

 

蘋果日報在兩年前曾為一則植牙刺穿鼻竇腔的醫療意外報導繪製了這張圖:

 植牙鑽穿鼻竇  

蘋果日報能信的雖然不多,但是在製圖上卻是以逼真聞名海內外。

由上圖可知,鼻竇和牙根這兩個聽起來不相干的部位事實上相距很近

由我本身的經驗也證明,不管你臉有多,它們兩個仍然會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彼此分享最近感染到的細菌。

 

所以大家真的不要小看蛀牙,因為過去也曾經有成人蛀牙太深細菌擴散而致死的案例

 

面目全非

這裡指的不僅僅是鼻涕流太多衛生紙擦破皮那麼簡單。

由我們第一段看到的圖,我們發現鼻竇事實上幾乎佔了整個臉部的二分之一,這也是為什麼它一發炎,所導致的衍生症狀可以如此繁雜。

對於像我這樣的青春少女(?!)而言,有一項是最明顯而駭人的:顏面神經麻痺

一開始鼻竇炎只會讓你覺得額頭或鼻側兩邊感到壓迫疼痛,偶爾讓你的眼窩水腫,但是隨著細菌擴散,顏面神經也近在咫尺了。此時可能會發生的包括,額部肌肉撐高、眼睛張不開或閉不起來等等,總之你的臉部表情會變得很驚慌

 

或是你真的很驚慌。

 

 

 

身心靈具疲

因為耳鳴你聽不到別人講話,加上頭暈、疲倦,注意力無法集中,連用個大腦都會出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你可能會覺得:

「為什麼別人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為什麼我沒辦法和別人順利交談?」

「為什麼我老是忘記東西?」

「我怎麼什麼都做不好?」

以及

「我這種人,生在世上還有什麼用?!」

不要覺得自己精神失常了,其實這都是正常的反應(除非其實我已經精神失常了?!),因為鼻竇炎會讓你習以為常的五官運作都變得吃力,也會讓你失去正常的社交生活與追求成就的能力,更嚴重的還會波及腦膜。

例如我在患病期間還硬是寫了十頁英文論文,然後才發現我同一個形容詞重覆用了二十六次。

這就是為什麼以前的健康教育課本告訴我們:健康的定義包含「生理、心理、社會」三個面向,如果其中一項不健康,也會跟著影響其他兩項。

 

為了停止鼻竇炎對你造成的生理傷害:包括鼻腔、牙齦、中耳和大腦,心理傷害:覺得自己不中用,或是命在旦夕消極等死,社會傷害:無法與人正常溝通也不能享受愉悅的性愛;所以,我們現在要來學的是「得了鼻竇炎怎麼辦?」

 

三、得了鼻竇炎怎麼辦?

 

方法一:持續兩周乖乖服用抗生素

感謝我們完整的健保給付制度以及觸手可及的醫療管道,身為台灣的公民要取得抗生素實在是易如反掌!

這大概是我回國以來最讚賞的政策,

雖然健保費用再再上漲、醫藥濫用與醫護人員過勞問題嚴重,

但是就每個人都有可能遭遇突發病症這一點來說,全民健保仍然是台灣最值得驕傲的制度

不需要前往大醫院人擠人,也不必佔用急診室的醫療資源,隨便走進一間巷子裡的耳鼻喉科甚至是家醫科小診所,只要發現急性鼻竇炎症狀它都可以不需額外費用提供你充足的抗生素!

這一點只有極少數社會福利制度完善的已開發國家才做得到,連美國與絕大多數歐洲國家都不一定有。

我愛台灣!我此生沒有一刻那麼愛台灣過!

 

但是如果都這樣了你還無法治癒小小的鼻竇炎,那麼只有可能是:

a.台灣沉了

b.中華民國正式滅亡

c.你人剛好在某個叫天天不應、叫人人不懂的歐洲小國裡

d.你沒有好好吃藥

前面三者或許不是個人的力量足以抵抗的,但是最後一個卻是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救得了你的。

你必須知道關於抗生素的簡單知識:沒吃完整個療程,等同於沒吃!

一般的抗生素治療週期為14天,意思就是如果在14天內你有一餐沒一餐地吃或是吃到第13天以為自己好了就擅自停藥,那麼前面基本上是白吃了。

只要14天!真的只要14天!

你就可以重獲正常運作的健康小鼻鼻、一如往昔的溝通技巧與社交手腕與久違的情趣;換言之,如果你連14天都撐不下去,你的鼻腔和往後(短暫的)人生就等著一天爛過一天吧!

 

方法二:舒緩鼻竇炎症狀的救星——溫鹽水

感冒多喝水幾乎是全世界的共識,但是溫鹽水在這裡還有一個絕佳的妙用:沖洗積在頭顱裡的大坨濃稠鼻涕以及讓你發炎流濃的細菌

仿間似乎買得到鼻腔沖洗器,但是生活中的種種因素都有可能讓你身邊剛好沒有這種聽起來不像是人生中的必需品的東西。

 

所以最簡單、不必依賴科技、安全又能有相同功效的作法是:

 

1.準備一杯溫開水。

溫度請控制在攝氏32至35度之間,基本上和你的體溫差不多,如果覺得太抽象的話,就大概是和鮮新剛流出來的鼻涕差不多。

請注意這杯鹽水即將進入你的鼻腔,所以它太燙或太冰都會讓你過HIGH

並且請用煮開過的水,並且用乾淨的容器盛裝,因為你不想再替你的鼻腔增加更多元化的細菌

(感謝訪客arick補充:希望大家還是用淨水器濾過的水比較好喔!

不過如果你和我家一樣偏鄉沒有淨水器也不要太擔心,我們會用不同方法活下來的)。

當然你也可以把手洗乾淨用水掌托水,但我技術不佳所以偏好使用杯緣寬大的容器。最好可以讓你至少一邊的鼻孔完整地泡在水面下,例如吃泡麵用的大碗公或西餐湯盤都是不錯的選擇。

 

2.加入些許鹽。

這杯水不是拿來喝的,所以不用怕太鹹,鹽的量可以比你平常早上喝來養生的鹽水稍微多一點點。

如果你對於我這種隨便加多少毫無根據的作法感到不安,由於是要調配出不刺激人體的溫鹽水,可以參考生理食鹽水的比例:

1000cc的水 + 9g的鹽

請攪拌至鹽完全溶解(當然也請用乾淨的湯匙之類的)。

 

3.洗鼻子。

一次用一個鼻孔把溫鹽水吸進去,可以用手先按住另一邊,兩邊輪流,清光你鼻腔裡的髒東西。

注意請在水槽上方做這件事,或是準備一個臉盆接水,身邊有毛巾的話更好,因為吸進去的東西通常會加倍並且黏涕涕地從嘴巴和鼻孔出來,所以請做好口鼻液體四射的準備。

 

我知道,要把不是鼻涕的東西吸進自己的鼻子裡,除非你平常有拉K的習慣,否則通常需要一點勇氣

 

 

我只能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請相信溫鹽水,它是人類的好朋友

 

你應該多少有用生理食鹽水或人工淚液點在眼睛裡的經驗,他們不像清水,不會給你揮之不去的不適感,相反地,它會讓你很爽,帶給你一整天的好心情

 

這就是溫鹽水的功用,它可以與人體完全融合在一起,不會帶來任何排斥與刺激感。因為絕大多數的體液都帶有鹽份,只要喝過的人應該都知道它鹹鹹的

 

……我是說眼淚,喝過眼淚的人都知道。

 

 

除了鼻竇炎之外,這個洗鼻子的方法也適用於鼻子過敏感冒流鼻涕鼻塞的時候,甚至你如果經常處於空氣汙染環境,沒事也可以像這樣把鼻子洗一洗。

 

它基本上是個安全無副作用的治療方法。

但我也曾經在其他文章讀到,「如果灌入壓力太大,可能會不小心嗆到或是鼻黏膜受傷。」

不過我們用的不是儀器加壓,而是人體本身的鼻腔吸力,水量和水壓應該都是隨自己的反應控制,不像游泳溺水;只要你專心洗,沒有一邊滑手機或做別的事,要自己在碗公裡嗆到應該很難(有點類似自己搔自己不會癢的道理?)

 

 

 

 

註:對於急性鼻竇炎患者,以上兩種方法可以搭配使用喲。

至於慢性患者則須長期用藥或是手術處理,建議您還是即早就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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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舌又兼之嗓門奇大而不知節制」,經常在我身邊的人大概都知道我這個與「明哲保身」的處世守則背道而馳的壞習慣。

 

 

 

銓哥今天不小心跟我一同去吃午餐,他現在想起來恐怕還心有餘悸,因為我脾氣太大了,見什麼罵什麼,電視轉到中天我也罵、看新聞我也罵,而且絲毫沒有要克制音量的意思。

 

今日平白無故,大家起了個大早,窩進一間不能吃早餐的教室,坐了一個多小時,冥想等等自己要吃什麼,然後會議結束後魚貫離開。

 

開會的內容竟然還要經過「政府審查」,喔,不,被審查其實就是政府自己(註:治理眾人之事者),所以應該說是要受到「最高權力領導人」的審查。平時的政府資訊透明度奇差無比,但是一遇到這位領導人便渾身帶勁地把一件件全呈上去聽候發落了。

 

這個眾人膜拜的魅力領導者,在會議的最後還說:「現在的會議變的愈來愈smooth,因為開會前畢酬會已經先把東西都讓我看過了。」

 

怎麼人民沒看過,她不但看過,還可以提早在人民發現之前先指指點點地把部份資訊「做了」?

 

會議能變得愈來愈smooth,這位領導者的功勞不只是提前審查過所有要在今日曝光的資料而己,還要加上她在老師評論發言的時間還沒到之前頻頻搶過麥克風,當下主席兼司儀地將會議流程「導正」了一番。真是辛苦她了。

 

說實在話,她的確也沒「搶」麥克風,只是麥克風就這樣輕輕鬆鬆地給遞過來了,因為沒人跟她搶。

 

設計整個審查事件的也不是她、不是政府,而是沉默的人民。

 

坐在底下的人放棄數周一次能「說話」的機會,只會在會議之後才在背後暗自抱怨,造就了這個唯一能在會議上大聲說話、在會議前「調整」內容,事實上卻不食人間煙火的開明君主。

 

我現在在網上亂嗆「上頭的人」和「旁邊的人」,友情我不敢要,命我也是不要了。

 

過去我只能拒絕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導致今日我已吃了不少虧,平白斷送了「大好」前程和高薪工作,如此連番折騰,連心裡也差點要開始萌生出「反社會」的意念了。

如今回想,當初我實在是笨得要命,我仍然會拒絕做那些我不願意做的事情,但是不同的是,我決定更要去做那些我想做的事情,讓自己吃更多的虧,因為拒絕並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我寧可開始大嗓門說話,永遠大嗓門說話,有一天我可能會被射殺,有一天我可能會被高跟鞋踹斷三根肋骨,有一天我可能會橫屍街頭,也有可能在某些人的耳裡聽起來像是成了我八輩子不願意變成的人。但是我絕不會為了「明哲保身」一直躲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保持沉默,直到八十餘歲那年準備斷氣時,才發現自己一生中沒做過一件對的事情,甚至在發現事情有什麼不對勁時,也從不出聲哼一句。

 

或許你會覺得我太小題大作了,但是我走在街上,坐在教室裡,看著電視,放眼望去,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不樂於沉默的人。

過去它對我來說並不要緊,就如同它現在對你來說並不要緊。

但是說不說話不要緊,真正要緊的又是什麼呢?

 

今天我沉默了,只是「開天窗」【註一】的其中一員消失了。

明天我沉默了,一個台灣人便消失了。

二千萬人沉默了,一座島便消失了。

十五億人沉默了,一個民族便消失了。

 

人不開口,真理才不會自己給你愈辯愈明勒。

平白給你一張能用口腔各種部位發出共鳴的嘴,你一生緘默,於豬狗有何異,實枉為人也!

當然這話說得太誇張了,把我們比作豬狗,太不合理,因為我們至少還比豬狗多出一項好本事,那就是在一切都發生之後再在人後大肆抱怨。

 

【註一】「開天窗」乃台灣淡江大學大眾傳播系第26屆畢業展覽之主題名稱,概念意指在該系學生面臨其時景氣寒冬未解,加之國內傳播媒體日漸下風,彷彿未來生涯即將「開天窗」,卻又不願就此放棄,因此將此三字之原意轉換為「打開一扇天窗」,共勉彼此不計困難、殺出一條血路的決心。
該活動將於二○一二年,五月七日至十一日在淡江大學黑天鵝展示廳,以及五月十二及十三日在台北信義誠品展出。詳見:http://www.facebook.com/tkubreak

 

 

 

 

 

這幾周來都在細讀楊逵的作品,又一面看歷年來人們對他的批評。

 

有許多當時替他彙整出書的編輯,在代序或是後記裡面寫道他的故事是如何地激勵人心,裡頭的角色即使面對多麼強大的霸權、身處於多麼艱險的環境、面臨多少內心的恐懼與矛盾,最終他必然會向著明確的目標、用自己的方式起身反抗。這樣的結局讓讀者熱血沸騰,彷彿自己就如同書中的主角,已然準備好要挺身一戰。

 

但是也有些人認為他所寫之物根本稱不上文學,因為楊逵之所以寫作,是為了宣傳、是要動員讀者行動,全然是站在一個社會主義的革命立場,裡頭充滿了左派政治思想的意識形態宣傳。如此一來,稱之與「文學」,卻又與政治和民族情懷糾纏不清,便好似玷汙了「文學」。

 

是不是文學雖然界定分歧,我也難替他辯駁,然而純文學與否卻不是衝量一個創作、一個舉動、一個人物對於社會貢獻的絕對要素。

站在文本分析的角度,楊逵的作品的確是充滿意識形態的宣傳,但是真要客觀來說,卻沒有一個文學作品是沒有意識形態的。

積極主義是意識形態,消極主義又何嚐不是?

既然要你即時行動是種宣傳,要你袖手旁觀也是一種宣傳,那麼宣傳本身並非罪過,而要端視你在讀後選擇要做什麼、不做什麼、為何而做、為誰何做。

 

就一個在網上亂發文,也沒幾個人看得到的人,當然可以宣傳消極、也可以宣傳積極,端視你選擇說話,還是緘默,為何說話,又為誰緘默。

 

 

反正大學生涯我只有短暫兩年,自量是沒幾個人記得我了,就讓我大聲說吧,你們就緘默吧。

 

但是如果你出聲反駁我,衝過來咬我,起身嚇死我,

那我會加倍不求回報地愛你,

因為你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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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大家一個應景的小片語:新年新希望,不是New year new wish,而是New Year resolution

 

Resolution這個字除了用在螢幕解析度之外,另外一個意思是決心,和determination很像,都是從自身做起的一個決定。

因此老外在回答New Year resolution的時候,通常不會說「世界和平」那樣的話,並不是因為他們不希望世界和平,而是因為世界和平並非一己之力可以達成的。雖然美國政府經常性地說服全世界的人他們是世界和平的使命者。

但是以resolution這個字來說,必須要是「由個人本身出發的」、「可以藉由自己加倍努力來實際達成的」,可能的答案是:「My new year resolution is to get the degree!」(我的新年新希望是要順利畢業!)「I’m gonna lose 10 kg weight!」(我要瘦10公斤!)之類的。

 

 

 

二○一二年即將來臨的倒數第二天,發生了一些事,國際報導課上沈超群給我們看世界各地的煙火、陳瑋轉過來問我有沒有去過時代廣場跨年、9356找我去吃祥發茶餐廳……這些雞毛小事全都加起來,讓我想起四年前自己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二○○八年剛要開始的前幾天,發生了一些事,第一次失戀、第一次認識大陸人、第一次快速認識某個人、快速跟他吵架之後快速地和好,然後發現他一直都很關心我、錢包被偷、流落異鄉、錯怪一個大心的老紳士,還有看了一部仿Charles Chaplin的默劇……這些彷彿鬧劇般把我搓來揉去的小事,讓我講了這句話。

 

 

“I’m gonna love everyone I met!”

 

(我要去愛我遇到的每一個人。)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一脫口,之後的幾個月,我都想不通為什麼當初會說出那樣沒來由的話。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難得跨出淡水生活圈、再搭一次久違的人擠人的台北捷運,我好像隱隱明白當時的我,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許下這樣一個新年新希望。

 

我似乎打定主意,要擁有一顆大一點的心,和一顆小一點的腦。因為這樣會讓自己快樂一點。好像等我有了這兩者,過去的錯誤都可以鼓起勇氣去彌補,未來的遺憾也可以先行預防或是放膽去爭。

 

 

總之四年後的今天也沒真正做到,我根本沒有好好去愛所有的人。

腦子的確有愈來愈小的趨勢,但是心卻沒有跟著變大。

 

似乎是慢慢不再討厭廣義的「人」的概念,甚至願意為「人」做些什麼。

但是對狹義的「人」們,我從來不曾付出過。

 

 

我不想在四年以後哈哈大笑,說,當初的我就是年紀小、沒事把愛上全世界的人這種沒必要也沒道理的重擔壓在自己身上。因為我始終認為,這句話是有理由的,雖然是從一張名不見經傳的嘴裡說出來,嘴的主人毛都還沒長齊,但是我仍然想要相信它。

畢竟,當初我說得出口的話,現在已經連說都不敢說了。

 

 

 

 

在街上奔走的人們都將在這寒冷的夜裡回到家中、洗個熱水澡、把明天跨年要穿的行頭折好,放在床邊。

 

我再度看到經常徘徊在淡水街頭的大聲婆婆,她縮在一大堆由塑膠、紙箱、麻布和施工留下來的材料殘渣組合而成的小山裡,沉睡著,好像身旁的就是她的家人。

 

這些所謂「垃圾」的東西都來自同一個地方,那就是為了滿足人們的某種需求而搭建起來的完美生產線。它們在出廠時都是有用的,它們替老闆賺了錢。它們在出售之後的存在也是有目的的,可能是某個人家的吹風機、某個大型機械的保護模。它們曾經是那樣的有價值,那樣的不可或缺,但是最後都成為了「垃圾」。

然後人們叫著它,好像它打從出生開始就是「垃圾」一樣。

 

我們對「垃圾」產生畏懼,覺得它骯髒,充滿病菌,並且急著想要擺脫它。但是,事實上,它們曾經都是我們的一部份。這種畏懼,或許並不全然來自衛生顧慮吧。或許大多,是來自不願面對自己的遺棄行為吧。

 

我一邊趕著過馬路,一邊盯著大聲婆婆。我沒有停下腳步,只是趁經過時望了一眼,她只露出一張臉。

我想起自己以前和她擦身而過的經歷,那時給我的感受,是可怕大於可憐的。

因為她總是對著空氣叫罵髒話,還有身上傳出陣陣惡臭。

 

數年以後,唯一不同的是,我敢正視她的臉了,不過我很清楚那是因為她緊閉著雙眼,事實上,我仍然覺得是可怕大於可憐的。

 

或許,我的恐懼,也並不全然來自嗓門和體味吧。

或許,我的小顆心一直都沒有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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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許沙米的話把東西都搬來痞客邦了,這算是第一次大心接納了她的意見,畢竟拖了那麼久都不看她好心推薦「我可能不會愛你」,枉負了她一片赤誠。

 

所以在這裡推一下她的開張文:PayEasy之 原來這就是男人的內心話

 

同時為了慶祝毫不費力的成功搬家,特地把過去一篇小小的塗鴉作品做成影片分享一下。

原圖在2010年完成,當初是要拿來交一份小作業的,可惜老師不喜歡要花太多心思又太單純的東西,

雖然現在大概不會再用那麼簡單的分鏡了,但是搞不好也不會再有這種毅力畫40幾張圖講一個晚上發生的事。

 

 

看完以後,如果有人剛好在聖誕節前經過紐約火車站,又剛好看到一個穿著黑色大衣、膚質狀況不是很好的深膚色老紳士,請代我向他說一句:Merry Christmas.

 

 

 

那個晚上是2008年的聖誔節前夕,氣溫比今天低了30度,但我穿得比今天少了一點,大概是還夠年輕吧。

 

 

 

 

圖裡面有些東西不太正確,例如說我的髮型,2008年冬天應該要是爆炸頭的,但是因為我一年換一個髮型的原則,到了2010冬天畫圖時已經是妹妹頭了,所以忍不住把角色改成妹妹頭。

不過這種東西我不說也不可考了,阿又沒有寫在教育部訂的史實裡你耐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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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得從我的小姑身上開始說起。




在我的兒時印象中,小姑是個嚴厲的人。
受到我媽的影響,有時我也覺得她是個唯利是圖、自視甚高的現實女人,大概就是像那種連續劇裡製造婆媳問題的小姑,每天在阿嬤面前說母親的壞話,總是因為母親大學沒畢業就在眾人面前大肆羞辱她。偏偏父親又是一個絕對尊敬兄長的傳統農家子弟,要他勸說小姑是絕對不可能,反而經常為此和母親發生爭執。


好了,關於小姑,老實說,我瞭解不多,只能在這裡勉強告訴你她對我的家庭的影響,而這些敘述,也大多只能建立在父母的回憶上,年幼的我實在一點也想不起來,等我稍微懂事的時候,我們早已和小姑一家人斷絕往來了。

如果你覺得這段述敘中批評的成份太過明顯,那大概是因為,父親太習慣對這類事情保持沉默了,因此這些印象的建構都來自我那和她水火不容的母親。




其實接下來這個故事跟上面那堆敘述毫無關聯。


只是在我試著回想當天早上的情景時,碰巧在腦海中看到小姑的側臉,才突然想起有多久沒有看到真實人生版的小姑了,如今再想起來或許偏差地嚴重,又或許更接近事實,不管怎樣,我的讀者(我想像出來的讀者群)們,有權利知道這將不會是一篇建構在客觀新聞專業上的故事。


當時的她頂著一顆誇張的法拉頭,穿著一件厚重的深色長上衣,在她頸部塑造了完美的窒息條件,使她的臉色比平常時更加鐵青,連比上衣材質兩倍厚的粉底都掩蓋不了冰冷的氣息,大紅色的口紅沒有為這張臉注入太多的生命力,反而像是死亡殘留的一滴鮮血,像是她剛剛生吞了什麼我不敢想像的東西。

她和父親家的長輩都不同。

老實說,我一直到十幾年後才知道原來她是我爸那邊的近親(他的親姊姊)。

五官、面孔、嗓門,沒有一處相像,見到我們這些孩子時,也不會特地裝成娃娃音用疊字打招呼,甚至從來沒有在同一個水平高度和我們說話過。

當我們一同坐在計程車後座時,我也是像平常一樣,拉緊了後頸的肌肉、吃力地抬著頭注視著她。

我不懂為什麼這一天是她來扮演我唯一的依靠,小阿姨呢?外婆呢?小舅呢?二伯母呢?難道他們都和我爸媽一樣沒空?難道沒有其它方法,製造某種情況取代包得密不通風的她和我在計程車上獨處的慘狀嗎?



小時候的我是個安靜的小孩,幾乎不會哭鬧和大叫,應該說連開口說話都很少,但是此時我幾乎忍不住了。

一直到計程車開進了文林路,陽光穿過濃密的行道樹在她的臉上映著有如竹葉般的和室壁紙圖樣。

文林路當時還是我棲息範圍的臨界點,就像百慕達三角洲一樣,通往其他陌生未知的世界。此時我們就要駛離這些熟悉的行道樹,終於,在這危急的一刻,我開口了:

「我們要去哪裡啊?」
「百貨公司。」


「我媽媽呢?」



「她今天沒空。」



不知道是因為眼前閃爍的陽光、頸部致命的領飾、身旁多話的小孩,還是因為我提到了媽媽,她略帶不耐煩地從鼻孔吐了一口氣。

之後我也不記得和她有什麼互動。

我只記得我們真的走到百貨公司裡。

你大概很難想像我對百貨公司的陌生,一直到今天也是,我並不習慣待在那種地方,一部份的原因是我母親從來不帶我們去。對我來說,如果我要幫忙照顧親戚的小孩,我也很確定百貨公司不會成為適合帶孩子去的地方的選項之一,更別說排在遊樂園、泳池、沙灘、博物館和夜市之後。看得出來,我對百貨公司充滿懷疑,若非在日後發現自己只能在專櫃找到穿得下的女鞋,這說不定是我人生最後一次踏入百貨公司。

但是她確實帶我走到一個牆上和玻璃櫥窗上全都塞滿布娃娃的地方,一個理當成為一個孩子心目中樂園,甚至因為這樣的樂園而愛上身邊不管是誰的地方。





她要我在我看到的這些布偶當中選一個。但我竟然說:

「不要。」

不知道是體內父親的「太客氣」基因作怪,還是我真的很怕自己會像糖果屋的兄妹一樣,拿了她的禮物之後就變成她的食物,成為她滋潤紅唇的祭品。

「…不要。」

終於,在玩具櫃的櫃姐百般勸說下,我挑了一個布娃娃,但是卻反而令小姑更加不悅。

「這個?……妳挑別的。」

我看著自己指著的東西,再看看它旁邊的米奇、米妮、史努比和Hello Kitty,我再度搖了搖頭。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幾乎要把她的一對眼珠擠了出來,然後又抬頭對櫃姐扯動嘴角拉出一個尷尬無奈的微笑。

機靈的櫃姐馬上接話,道:「妹妹,妳看其它的好不好?妳看這邊有史努比耶!史努比唷!史努比好不好?」

然後我不知好歹地又搖頭。

「喂,妳選史努比吧,妳選那是什麼東西啊?」









「西瓜。」


我回答得如此順其自然而堅毅,彷彿她真的看不出來那是一顆西瓜。


「史努比比較好啦。」



「西瓜。」





「……。」





就這樣,我成功抱得西瓜歸。






它真的就是西瓜,一顆和我當時的頭顱一樣大的軟綿綿球體,覆蓋著一層深綠與淺綠相間的條紋絨布,帶著用黑色車線勾出的單眼皮和小小的嘴巴,扁扁的肢幹和沒有手指的圓形手腳,頭頂的白色尼龍麻花繩接著透明的塑膠吸盤,低成本而毫無知名度,看起來反而像是在二十年後的今天、土司超人和手作惡搞娃娃充斥的市場上才有可能會有賣點的東西。

當我回家時,我並沒有打算告訴任何人我得到了西瓜,老實說這一點我到現在都沒改變過。

反而是她主動開口,說:「我本來想買史努比給她的,結果她就是要那隻西瓜!」


爸媽一面向她道謝一面問我為什麼不要史努比,姊姊們看到西瓜也笑成一團,但我一點也不介意。不管今天選了史努比之後櫃姊能有多少業績、小姑能有多少面子、別的孩子會多麼羨慕我。我選了西瓜而不是史努比,我驕傲得很。




西瓜人在此成為戰勝一切邪惡與權威的利器,它像掉進湖裡的石斧一樣切割了光明與黑暗,他是在我們被世俗的價值污染之前最真誠的回應,他是我們在學會害怕與利益權衡以前,面對壓迫而永不屈服的英雄。



「妳在說什麼啊?」



……




「西瓜。」

:)

你不懂也無所謂,我的西瓜人,會證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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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那種感覺已經不再,
我只想抽身離開。

起身迎戰的膽識,
被磨蝕到只想逃避。
我太了解戰爭,也太了解它會有什麼花樣:
自殺炸彈、路邊炸彈攻擊、狙擊子彈。

恐怖之所以吸引人,就在於它很稀奇;
也在於你以為只要把恐怖記錄下來,或許就能幫忙終止恐怖,
所以你會這麼投入,再加上腦袋裡那些令人上癮的有趣化學因子。

可是等到這一切都變得爛熟;
等到這些近乎魂魄出竅的經驗已然枯槁;
等到你的那堆廢話被埋在報紙裡不知道第幾版,然後刊登那天又剛好碰上無知的大明星不知道在報上吵什麼東西,以致於根本沒人在乎美國記者報導了什麼大事,
長此以往,繼續再做下來,

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這段話出自一位美國《新聞日報》海外特派記者之手,他的名字是Matt McAllester。
他或許並非話中所言的如此無力,在他穿梭於世界上各個戰火連綿之地的那十幾年,曾以多篇專題報導,獲獎無數,是新聞界中公認的不凡記者。

然而連他都有這樣的無力感。

這還不是他專門寫來抱怨的文章,這只不過是段出自一本和戰地毫無關聯的手記的瑣碎話語。
《廚房裡的家教課 Bittersweet: Lessons From My Mother’s Kitchen》,描述他在母親去世後,重拾母親舊日的食譜,想重新找回幼年時那位依舊美麗、溫暖、尚未精神失常的母親的陪伴。

我偶然在圖書館發現它,不知為何和周恩來傳記被放在同一面書架上。

他在描述失去母親後一年的生活時,不小心透露出這份以往常以記者之名不願面對的恐懼。




是呀,難道不是恐懼嗎?
那些一心想成為記者的人,若非能夠活在恐懼之中,也極少得以長久幹下去。





流血與不平一直都在,大聲嘶吼吧,它還是一直都在。
這個惡魔寫下的歷史是新聞史的三百倍,僅管磨光了記錄者的膽識,走了一匹又來了一匹,它也還會繼續存在。



「當記者要幹嘛?」是這幾年立下志向後常常聽到的反應。
來人問的通常已經不是「為什麼要當記者」,而是「當記者要幹嘛」。

問「為什麼」的人,若非不得其解,就是想聽聽你能否說出一段道理。
然而,問「要幹嘛」的人,卻不是想聽你百口莫辯,就是想勸你窮途莫行。





在許多年前,還有人稱記者為「無冕王」,意思是說他們頭上雖然沒有戴著皇冠,但是筆下卻能成就與當政者抗衡,甚至得以將之推翻的力量。


今天這個比喻已經沒太多人記得了,只有傳播科系的學生在上入學第一門課時還能聽台上那退休老手提它幾提,嘮叨一下往日風光。


若非如此,哪裡還有人知道「無冕王」是個什麼鬼王?恐怕連知識+上都沒人有興趣問了。


今天又把它搬出來,是突然想起,這個比喻也並非全錯。

並不是說記者們又能再度以王者自居,而是說,就其模糊的字面上看來,「無冕王」這三字的解釋還挺能與時共進。
當下有許多記者,都能算是無冕王,筆下寫什麼,嘴裡說什麼,都能帶得整顆台灣島與之翩翩起舞。這是說他們還真有王者之風,說什麼人家信什麼。
只不過,這個稱呼叫作「無冕王」,卻沒人說它不是「無冕昏君」。自古以來稱王稱帝的,有腦袋的也沒幾個;其次那些雖然沒戴上皇冠,卻大權在握的,做好事的也沒幾個。
是故他們成王之實,也不過就是多了一批聽話的奴才,和現在許多稱王的記者一樣,一開口就能引得政客們在電視機前面跳探戈。

但是這樣合理化「無冕王」,卻遺漏了一些人,這些人不多,但也真正存在。他們叫作「有冕王」,其中還有更多人叫他們「只有冕王」比較貼切。

接二連三的併購案讓這些人變多了。
他們其中有些為同界所尊,可稱為「有冕」,然而世風日下,他雖然有感於天地,卻無能於人心,所以說他「只有冕」,沒有權,空有一張皇冠,垂廉聽政、發號施令的卻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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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夏天的某一個禮拜,我參加了某個讓我中途退出的課程,或者我中途退出了某個本來要參加的課程。


課程的主題是關於公民記者,而退出的原因則是讓我氣到發抖的第一堂課。


上課的河先生是一名網路知名的社運人士兼公民記者。
他規劃社運的方式很特別,套用了他從廣告業的經歷上學來的行銷手法,將每個他所參與的社運與慈善活動辦得刺激有趣、有聲有色。
他播報新聞的方式也很特別,通常只用一只解析度奇慘無比的手機進行拍攝,運鏡零亂而且辭不達意,卻創造了許多則點閱率極高的網路公民新聞。

他幽默風趣的演講,更使他成為全場學生崇拜的對象。



首先,他分享了一些他接觸的報導實例,如特色書店、食記等等。

之後,他用這樣的開頭講解下一個即將播放給我們看的例子:
「同學們,我問你們一個問題,如果今天妳一個女孩子搭計程車,到荒山野嶺,然後妳下車的時候計程車司機突然說妳刮傷他的車,叫妳賠錢,妳賠不賠?妳是不是一定會賠?」

多駭人的一個例子,在台灣人有多年前的計程車姦殺案那樣的共同的記憶之下,誰還敢在郊外和計程車司機起衝突?

在那樣的情況下,大部份的人的回答都是賠錢了事,就算是司機存心要騙錢了也就罷了。


之後他播放了這個恐怖場景背後的真實故事:
影本的一開始由主播開頭說:「帶您來看看今天在台北市發生的一啟令人匪夷所思的糾紛……」
之後新聞畫面出現他本人和計程車司機吵架,而一位警員在一邊檢查車子受損的狀況。
影片是由第三方拍攝下來,只見員警蹲在車邊,司機大喊著說他在下車時勾到安全帶的金屬扣環,然後沒發現就把車門一把關上,夾到了金屬扣環,在門緣上撞出了一個凹洞。
他則在一旁否認凹洞是因他而起,司機則堅持稍早並沒有這個凹洞,警員在確認損傷時,他則突然大聲說:「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每次下車的時候都要檢察自己是不是勾到安全帶,不然刮到就是我要賠嗎?」


播完影片之後,他說,這根本不是他的問題,如果安全帶沒收回去,那是車的問題、結果司機叫警察來,警察也站在司機那邊,根本不幫小市民、這種東西就該把它給拍下來、讓新聞報導…。


現場的學生則點頭稱是,甚至有人大笑和歡呼。


這卻讓我坐立難安。

我不知道該如何冷靜地面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恐慌與莫名的憤怒,於是我隨手拿起講座手冊,將它抒發在紙筆之上。我寫下了數個質疑:
一、 真實場景與他先前描述的例子不同,你不是一名弱女子,也不是一名弱男子,你是與同行的三名助理一起搭車。地點更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國會大門前,台北市最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的地方之一。再來,你先前可沒說,司機己經把警察叫來了。那麼請問,之前把它扭曲成那個毫不相干的完美情境,用意何在?難道純粹是拿來建立一個計程車司機存心騙錢的背景、讓我們站在你這邊?

二、 既然,在真實的故事裡,司機並非佔了優勢,並非在郊外逞你一個人的時候行搶,那麼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請警察來主持公道,你確定他是金光黨?

三、 什麼叫做警察不幫小市民,你是小市民,那運將是什麼?做大官的嗎?他不是人嗎?他難道沒有公民權?他難道車子被刮了也不能吭聲?不能叫警察來?不能為了自己的權益和你力爭到底?一定要讓你拍了在網路上電視上大做文章?

四、 連主播都說了這是一場「令人匪夷所思的糾紛」,雖然我承認她的確不應該以帶有個人主觀意見的形容詞進行播報,但我個人還真的同意她——這種事情每個小時都在發生,我們會去罵記者說新聞報到沒有東西報才來報這個,那你不是嫌記者爛才出來當一個公民記者,到底還想玩多大?

五、 最後一個問題,是幫我媽問的。我將你在影片中理直氣壯說的話告訴我媽:「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每次下車的時候都要檢察自己是不是勾到安全帶,不然刮到就是我要賠嗎?」她老人家的回應是:「嘿當然囉!嘿是郎A車奈!啊嘸勒?」(閩:那是當然的,那是別人的車子耶,不然勒?)


最讓我又氣又好笑的是,他接著誇耀自己的網路報導不但上了電視新聞,還有媒體接著做追蹤報導,於是他又播了那則追蹤報導:
「日前在台北市發生的一啟糾紛,原因是安全帶沒有收回去……」

接著這篇不明所以的追蹤報導中(不明所以的原因是,這有什麼好追蹤的?)出現一名女記者示範如何解安全帶開車門下車,又說「但是如果你在下車時手或是包包勾到安全帶而沒注意,那就有可能造成車門在關閉時壓到扣環留下刮痕…」

播到這裡他突然喊卡,說:「後面也沒意思了,就看到這裡就好。」

他想播給我們看來增加自己的成就的那段影本,竟然是在指責他不小心勾到又沒注意造成車身刮傷,我還真摸不透他在想什麼,更讓我摸不透的是為他叫好的那些孩子們。


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家一定沒有親戚在開計程車。



公民記者概念的開宗明義就說到,它是一種草根運動,讓弱勢文化與階級也能有管道去聽、去說,但是不分青紅皂白打倒計程車司機就符合草根運動的精神嗎?

如果這件事情完全是以你自己的利益為優先,而且也不是對方的錯,那今天你到底是在為誰發聲?到底憑什麼?難不成是誰拿著攝影機誰的屌就大?


你教我們的,好像不是是與非,而是要告訴我們如何利用公民記者的工具滿足自己的利益。

小心你不是屌大,而是攝護腺腫大。

如果今天計程車運將矮你一截,是因為他不知道怎麼用手機錄影、把影片上網,那麼公民記者將不再是草根運動,而是菁英運動,是一群懂得使用高科技產品的菁英學會如何輕而易舉地將草連根拔起的運動








公民記者之所以能在台灣眾多媒體企業分食閱聽市場之際獲得市井小民的青睞,全是憑著一顆良心。

許多在場的未來公民記者,都會說:因為現在的記者太爛,所以我決定自己出來當記者!

的確,不像這幾年來被罵到臭頭的記者們,他們不拿薪水,不依附權貴,不需要技術性訓練,不用照著媒體企業化後頭頂除了天在看之外還多出來的大老闆的吩咐做事,公民記者聽起來很酷,那全都是因為他們有良心。
片剪得再爛,鏡頭再晃,錯字再多,都還能憑著良心做出一篇篇的好新聞。


老實說,不光是公民記者,本來記者就該有良心。好吧,今天的記者可能全都從無冕王變成王八蛋,但是如果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公民記者的你連良心都沒有,當什麼狗屁記者?當什麼狗屁公民?

商業台的煽色腥記者,只播烏合之眾想看的新聞;不拿錢卻沒天理的刁民記者,則是光播自己想播的新聞。



雖然我是一個大俗辣,當場在講師問有沒有什麼問題時,憑著一時的莽夫之氣搶先舉手接著又馬上結結巴巴扯東扯西地問了一個:請問您剛剛說要如何同時實行在地化和全球化?
日後在對付立委議員和環保署長恐怕也沒能讓我這樣突然縮回去。


之後我勉強又待到了第二天的課程,想不到竟然又經歷另一當讓我吐血的演講。

這次的主題是關於身為公民記者可能會碰到的一些法規問題,主辦單位請來的不是著作權或是隱私權法專家,卻是一名該單位行政部門的員工。

原先我在等著這門課,等著他告訴在場的準公民記者們應該遵守的規範,但是每次在舉實例請講師講解時,她所有的回答都是「這樣應該也可以」或是「就算他……你也可以改成……」。講座的重點完全不在於教導大家避免觸犯法規,而是告訴大家如何鑽漏洞、強辭奪理。講到最後,幾乎什麼都能拍了,拍完也不用負責了。

許多人在學習成為公民記者時,自然而然會省去新聞專業和道德這塊,因為我們一聽到「公民記者」這個名字就會馬上假設它已是具備崇高理想的個體。然而,我們必須知道的是,真正犯下嚴重錯誤的人,經常都是以為自己是對的。

記者做錯事有NCC、有廣電法、有民法。公民記者做錯事幾乎沒有規範,或者即使有,也從不被討論,只要一提起,可想而知那些規範就要被指控為打壓「公民」。
但是難道最基本的原則都不該在學習層面被提起嗎?就連這樣一整週的公民記者講座,也獨漏新聞道德課程。他們難道不該先理解,公民報導就和網路上引發內地人肉搜索潮的隻字片語一樣,造成的傷害有可能比傳統媒體加倍久遠而不自知?

台灣媒體的亂象不是只有商業化而己,背後更極需避免的是,缺乏道德知識所帶來的極化。



在傳媒和輿論的操弄上,世界上有無數個血淋淋的例子,其中有高比例發生在亞洲,更有高比例發生在華人國家。在台灣,媒體把人逼死的案例更是Google一下就有數十條。

從前我們有記者,然後他們被視為社會亂象;現在有了網路,全民皆記者,那會怎樣?

從前我們的記者,為了新聞效果,搞出了媒體公審,叫人下跪,叫人灑狗血。現在全民記者會不會變本加厲,成了全民公審,像是想把不是處女的人全都釘上十字架燒死一般?


無論是記者或者公民記者,都會以批判社會為豪,但是錯誤的批判,不只是培養出一個一個的「是否哥」那麼簡單,而是將使「批判」淪為「批鬥」,這個字眼,我想你我都熟悉,做起來甚至比前者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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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賓娜,一個把耳朵上方的頭髮從兩側剃光一整圈的愛沙尼亞女人,主修電視與電影。

如果她生在台灣,將會是台灣狗血買賣,不,台灣電視產業的世紀救星。

因為她的專長是將深奧與令人難過的議題變得諷刺幽默淺顯易懂。



這天我們看完了在布拉格的最後一場戲,和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一樣,Roxy/Nod,一個酒吧、實驗劇場和攝影展複合式場所(詳見Week 23 黃金八點檔)。

戲的名稱是European,歐洲人,是2008年就已經開始巡迴的老劇本了。全劇只有一小時,沒有對白,只有瘋狂的唸白,說的是歐洲人如何在現今美國主導、中國崛起的世界裡找回這片早已四分五裂的陸地,找回歐洲的角色。

看完之後,我們從不討論內容,總是很有默契地將一切留到上課後再慢慢講。

我們一路走到超級市場,我買了雞腿肉,她買了優酪乳,然後在一陣喇賽之間不知道是誰提起了這個問題。

「妳會覺得回去自己的國家反而會難以適應嗎?」

「我比較擔心一回去我在這裡的東西就全部忘光了。」

「對!一開始會覺得很不真實吧,不過過個一兩天大概就會完全回復到以前的生活了,然後反而還會開始覺得:我真的去過那裡嗎?」

「像夢一場。」

「對,正是如此!」


我們開始細緻地描繪之前與之後的生活,平常會在幹嘛、走路的速度會是怎樣不同、作息、吃飯、睡覺、通勤、談話的重點、在乎的東西、旁人的觀感,還有自己的想法。

然後我說,如果一回頭就馬上變回原來的樣子,那來幹嘛?

接著我們大笑。






像是,在嘲笑自己的恐懼。


過了十個月、花了十幾萬之後才問「為什麼」,還真是萬萬使不得,但是讓我們遲疑的竟然不是「去」,而是「回」。
當留下的只有回憶時,不得不承認自己追的就只是一場夢而己。

原來回到熟悉的環境,比面對陌生的環境還要令人恐懼,故鄉的吻就如同催狂魔的吻,好像靈魂裡的一部份會被人吸走一樣。







或許差別只是,這次要離開的地方,是不會等我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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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週是獨自旅行的開始,我來到了這個一聽到它的名字腦中就會自動開始播放流暢的小提琴二重奏的城市——維也納,歐洲的音樂與藝術之源,也是繼布拉格之後第二個比自己所在的國家(奧地利)更有名的首都,聲名遠播到一提到它就會自然而然響起專屬背景音樂。





【維也納雪景】







【維也納最後一個保留十九世紀風貌的地鐵站】

背景音樂雖然是想像出來的,卻也代表了維也納在我們心中記憶的一部份,不管是從電視、電影還是名人傳記裡拷下來的。












【掛著OPEL廣告看板的感恩教堂】






據說是某一任皇帝因為被某個屠夫救了一命,所以心存感恩,特地蓋來感恩聖母瑪麗亞。
讀到這裡,明眼人都會發現前後文有點不對勁吧?
被屠夫救了,然後蓋來不是感謝屠夫?
這大概跟中國人看祖墳風水不看後天努力是一樣的道理。





【樸素公寓上突如其來的壁畫】






【小巷拼貼】



由於在維也納只待了一天半,雖然幾乎途步走完了整個市中心,但是絕大多數還是走走看看,在博物館城的時間倒是佔了一大半,所以這篇來介紹幾個在這之中不小心被注意到可愛傢伙。





MQ,Museum Quartier,博物館城,成立目的是讓數個備受歡迎的博物館齊聚一堂,在同一個園區,推出聯合套票,成為走訪維也納不得不去的景點之一。

但是一開始,我對它抱持著懷疑的態度,因為剛剛被柏林的博物館島騙了一次。那個所謂一整個島滿滿的博物館,是我在歐洲經歷過的第二大騙局(第一大是捷克人都講英文),對於長久以來對博物館抱著無限憧憬、還特地為此排了五天的行程待在柏林的我,簡直是奇恥大辱,對於一切都很靠譜的德國人來說,想必也是大大地離了譜,這也是在去了柏林之後久久無法發文的原因。

另外,柏林博物館島就算再空虛至少還有仿古希臘神殿的建築外觀,維也納的MQ博物館城卻讓人有一種建築師剛剛跟人吵了一架還在鬧脾氣就硬著頭皮畫了一張設計圖的感覺,起初經過時一直以為我迷了路,裡頭不知道是小學還是修道院還是BOTH,發現原來就是這裡時,站了半個小時考慮究竟該真的買票進去還是拿這筆錢去吃頓好的。





之後會進去的原因,絕大多數是因為這張女人舔冰淇淋的普普風廣告,維也納各大站牌都貼著這張海報,標題是Power Up的女性現代藝術特展,身為女性它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所以不買全館聯票,只買Kunsthalle藝術中心(德語必學單字:Kunst = Art)。

參觀訊息:
每天開放,早上10點到晚上7點
週四延長,早上10點到晚上9點
交通:位於U2線Museums quartier站,一出站就是。如果是步行可由皇宮穿越自然歷史博物館前花園。
每段時間展覽與個展票價都不一樣,可事先查詢網站www.kunsthallewien.at
另外在Karlsplatz也有另一個展區,開放時間較晚要注意喔。
與MUMOK現代藝術中心兩館聯票 17歐元,再加Az W三館聯票 19.5歐元。




結果turns out它沒有非常吸引我。

說是女性主義現代藝術,不如說是蕾絲邊與SM女王情色內容大集結,並不是我不愛情色,我愛情色,我從來就不以情色為理由來拒絕任何創作內容,只不過將女權運動與女同志和女姦男劃上等號,這點我不能苟同;講老實話,我懷疑策展人是個男人。

加上大多數的作品剛好卡在一個很尷尬的位置,把它當成藝術,它又煽情過頭,難以衡量美感;把它當成情色作品,它又血腥暴力極盡羞辱之能事,令人倒盡胃口。既沒辦法欣賞它,也沒辦法享受它,更沒辦法認同它,我不知道還能站在哪裡好好看它。

走出展館時還剛好看到一位老奶奶帶著三個孫子買了票準備進來看,希望這些歐洲小孩和老人家看了不會覺得太刺激。

後來反而是另一個「順便看」的展覽還讓我覺得值回票價。
因為Kunsthalle票價是單展4.5歐元,雙展5歐元,所以在Power Up之外,我又基於愛撿特賣品的心態看了Bruce Conner特展,原本想說花個0.5歐當作「順便看」,結果Bruce Conner反倒才是值4.5歐的那個。

Bruce Conner(1933-2008),美國藝術家,他畫、他雕塑、他攝影,但是他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實驗影片,從1958年初試啼聲的《A Movie》,到他臨終前製作了數十支短片,呈現方式比起當今電影當然抽象許多,但是放輕鬆去看會發現他埋了的許多笑點在當中。

會說「實驗」影片,是因為Bruce Conner在當中設計了許多實驗性質的手法,在剪接、轉場和音效上挑戰人類的感官認知,作品被視為同時具備藝術與科學價值的他也因此被認為是現代MV的始祖。

Bruce Conner本人使我好奇的另一個地方在於他做了許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是比一般的美國人做的事情還更加莫名其妙。

其中一件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在美國名人榜資料庫將他列入榜內時,基金會邀請他展出他的代表作,老實說任何一部他的現成作品都極具代表性,包括1958年的成名作《A Movie》,以及後來被列入《到你死前必看的一千零一部電影1001 Movies You Must See Before You Die》一書中的《Report》,探討甘乃迪總統遇刺,但是他最後偏偏拍了一段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影片鉅細靡遺地講解如何製作一個三明治交給主辦單位展出。

另一項倒是我一直以來都很想做的一件事。

他曾經設計了一場名為「Welcome Bruce Conner」的活動,邀請全美同名同姓叫作Bruce Conner的人前來參加,為了這個活動他還在貴賓座位上設計了兩個按鈕,「I am Bruce Conner」以及「I am NOT Bruce Conner」,活動規則是他提出情境式問題,如果和他可能作出的反應不同的人,就要按下「I am NOT Bruce Conner」鈕。

這東西我想弄好久了,想不到竟然被他搶先弄走,雖然活動的結果似乎是不了了之。
但是會有動力搞這種事的人必然是常常在想世界上有沒有哪個人跟我一樣?跟我在想同一件事?跟我會有一樣的反應?跟我在說同一句話?
換句話說,這個人一定是:一、太閒,二、太寂寞。


當天在維也納KunstHalle展出的前兩部影片,配樂套用了當年的流行樂,幾乎像是符號版的早期MV。第一部《Cosmic Ray》是他年輕時的作品,用了Ray Charles的「What'd I Say」,切割成三個畫面放送彼此主題衝突的蒙太奇,包括電視劇、卡通影片、軍方紀錄片和成人影片。成人影片非常成人,雖然不算Hardcore但是包括乳房上下抖動,和Ray Charles歌裡的爵士鋼琴節奏配合的恰到好處。
第二部《Marilyn Times Five》則是由瑪麗蓮夢露的歌聲,配上當年一位長得像瑪麗蓮夢露的脫星拍的自摸A片,創造出一種看起來像是瑪麗蓮夢露邊自摸邊唱歌的驚人畫面。

但是異常單調、毫無裸露的第三部影片反而才是最讓我震驚的,震驚的理由不是因為它單調異常,也不是因為裡面沒人脫衣服觸怒了我,其中也沒有什麼灑狗血的駭人劇情,真正嚇到我的正是它不需藉助它物的直接衝擊力。

沒有蒙太奇,沒有流行樂,沒有乳房。
影片從頭到尾只有一個場景:原子彈試爆軍方紀錄片。


原子彈劃下的歷史的確可歌可泣,但是同樣的影片我已看了不下百次,實在無須濫情到因為多看這一次而大驚小怪。不同的是,在這之前,沒有一次如此深刻到讓我不敢再看下去。

畫面一開始,是以慢速播放原子單爆炸的空照圖,Bruce Conner聯結的背景音樂卻是一段有如童話般夢幻而輕快的音樂,由穩定的鋼琴聲和浪漫的電吉他弦率開頭;低沉的鋼琴遵守著固定的旋律,在每一節的尾端突出一個高音,由此不斷循環,像一個雀躍的孩子,每走幾步就要跳起來伸走去抓天上的雲。電吉他的弦律則是多變、輕快而平和,像是有人嘴上輕輕地哼著歌。
然而,隨著爆炸之後的煙霧向四週擴張,一個尖銳刺耳的打擊樂器加了進來,招搖地打著自己的節拍,幾乎要蓋掉原先主軸的鋼琴和電吉他,從畫面上看起來,它像是警告,又更像是煽動。

之後切換成水平角度的畫面以正常速度再次播放爆破瞬間,自以為是的刺耳樂器開始亂了步調,敲起驚慌失措的喪鐘。

影片再度回到慢速,但是配樂卻變本加厲、幾近瘋狂地騷動。當沖上天際的白煙與擴散到水面上又再度反彈的熱氣交會時,電吉他已經完全走了譜,發出如噪音般的轟轟聲。鋼琴雖然依舊踩著一貫的步伐,但此時已不再像是跑跳的孩子,反倒像是時間,永恆不變地打著同樣的節奏,不曾快,也不曾慢地前進著。

但是當煙霧終於充滿了整個天空、整個海面,畫面中一片空白時,時間也噤聲了。
一切都被破壞殆盡以後,它也跟著世界消失了。

過了一會,畫面如停格般留在空白之中,但原本的弦律又悄悄出現,時間若無其事地恢復跳動,孩子也像稍微被小事情打斷了一樣,繼續跑跳,繼續哼起歌來。

這部短片的標題是《Crossroads》,十字路口:一個決定人類歷史的十字路口。

Bruce Conner在這裡做了一個非常有趣的實驗,測試感官之間的衝突能不能影響彼此的接收,甚至妥協成一個共同的解讀。

人在看到某個靜默的畫面時,經常會在腦中假想它所伴隨的聲音,反之亦然。
但是如果同時有其他不相干的聲音強行進入觀者的耳朵裡,原本假想的聲音和實際聽到的不符,聽到了聲音在腦中引發的畫面和實際看到的也大相逕庭。
然而在大腦習慣完全依賴感官所接收的訊息的情況下,人們傾向於把這些訊息的同時存在合理化,這些衝突也就莫名地被連結了起來,組合成新的意義。
於是理當震耳欲聾的爆破聲、那如微風般輕柔撫弄的音樂、那追逐跑跳的孩子、那劃破天際、直衝雲霄的煙霧,所有相干與不相干的一切,就這樣全部擠上了同一個舞台,呼應彼此、共同演出這精彩的一幕。




YouTube上面某看展人拍的影片(不太確定展場能不能拍影片,但可以拍照就是了)



第二天:Leopold Museum
由Leopold夫婦(和穿越時空愛上妳的男主角同名)私人收藏成立的博物館,因為是私人基金會,所以票價比一般博物館稍高,但是學生票7歐元也算合情合理,而且以我的經驗來看,私人博物館一般會比公立的精緻許多,收藏皆為上上選。(另外就是德國人與奧地利人的特色是一分錢一分貨,博物館島那種五間加起來比人家一間還便宜就很明顯是沒好貨,不過相對的,貴的博物館通常就是有很好的理由抬高價錢)

Leopold Museum主打的館藏就是Egon Schiele席勒與Gustav Klimt克萊姆,其中席勒的作品是全世界最大收藏量,克萊姆更是因為珍貴和道地而成為維也納旅遊書與明信片的搶手題材。除此之外Leopold Museum也收藏了其他許多奧地利畫家的作品,以及在短期展區和世界各地博物館交換巡迴展出。







參觀資訊:
夏日每天,早上10點到晚上6點(六、七、八月)
週四延長,早上10點到晚上9點。
非夏日,每週二休館。
導覽與短期展出資訊請查詢:www.leopoldmuseum.org




【Leopold本身是一位眼科醫師,因此博物館設計都採自然光為主、人工燈光為輔,是最健康又適合賞畫的環境】





【Leopold博物館裡的女人都穿長裙(?)】

Gustav Klimt(1862-1918),奧地利國寶級畫家,是奧地利新藝術運動的先驅之一,也是維也納獨立藝術家組織分離派(Secession)的第一任主席。分離派沒有特定的風格或主旨,作品也不限於繪畫,其成員藝術家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反對保守的老學院派。換言之,所謂「分離」,也可稱為「叛逆派」。克萊姆的作品在當時便是備受學院派抨擊,經常被批評為浮華、不當裸露什麼不拉不拉的一大堆。

1898年成立來對抗龐大守舊學院派的分離會館,門面有植物裝飾,非常類似喜好花枝招展的法國新藝術風格,但是簡明許多,有點像插畫版的新藝術。







【入夜之後的分離派會館(位於大馬路中間的安全島上的奇妙位置)】




【生與死,1910/1915,克萊姆,48及53歲】






Egon Schiele(1890-1918),奧地利新藝術運動中最具爭議、也是全世界最自戀的畫家之一,師承克萊姆,但是題材和風格都比克萊姆「狠」上百倍。曾經因為生活不儉點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趕出居住的小鎮,包括自己母親的家鄉,Cesky Krumlov。席勒的放蕩我早就領教過,當然我本人沒有機會和他在酒吧相遇,但是幾年前就曾經看過一本席勒的畫冊,裡面99%的內容都是席勒自己全裸的畫像,而且98%呈現勃起,89%完全是在自慰。




【裸男坐像(自畫像),1910,席勒,20歲】
席勒的風格特色在於詳盡突出的肌肉線條,彷彿能將任何動作無限放大而顯得歇斯底里,包括陰莖的紋路和行徑方向。
原先我以為是那本書特地挑那些特別有話題性的作品,看完這次展覽之後我確定席勒的所有作品都是這樣。

會被憤怒的村民燒畫啦、趕出來啦,也不是沒有原因,基本上他所到之處都會高調聘雇年輕女孩作為模特兒,並且高調公開展示成品。
全裸模特兒在歐洲並不是如此難以接受,問題是作為席勒的模特兒,陰唇一定會被拿來大做文章,任何一絲皺折一根毛髮都絕不放過(為了避免將來被我女兒看到,在這裡只列出較為保守的作品)。





【半裸女的背影,1913,席勒,23歲】
這幅真人大小的作品,據說原是一幅現已不復存的巨型作品的一部份,原作中有十二個真人尺寸的人物,或坐或走或站,雖然都是虛構,但是有些似乎是以席勒真實生活圈中的人們為樣版,包括他的恩師克萊姆。畫的標題為「皈依」(Conversion),裡頭所有的人都穿著修士袍,除了女人,全數背對,皆為半裸(一個如今必然會遭受女性主義者抨擊的設定)。


席勒發跡甚早,在青少年時期就開始作畫,老實說我怎麼看他都是一個愛裸露的高中生,之後得到克萊姆提拔、大力支持,18歲就舉辦了個展,可惜他的出場如同流星,鋒芒畢露卻也瞬間隕落,年僅二十八歲就死於流感,與他的老師克萊姆同年離開新藝術的舞台。




【中國燈飾前的肖像,1922,席勒,22歲】


基本上,即使是非關裸露的作品,仍然會遵守「不舒服」原則,以最能讓人不舒服的方式呈現。




【河上屋牆,1915,席勒,25歲】





【母子,忘了,席勒】
維持古典構圖中的聖母與聖嬰,但是大大地扭曲了其中人物的形像,聖母面頰凹陷,聖嬰身穿小丑裝,眼神空洞,幾乎看不出來是不是還活著。






【晚秋的小樹,1911,席勒,21歲】
連棵樹都有戲,看起來內心充滿掙扎的一棵樹。


除了這兩個Leopold主打星,Leopold也收藏了大量的Albin Egger-Lienz (1868-1926)作品。
與席勒同樣是奧地利表現主義畫家,Egger-Lienz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風格,作品中有種平靜溫暖卻不失強烈的氣氛,給人一種真實與夢境交錯的感覺。早期師承為教堂製畫的父親,後來到慕尼黑學院讀書而受到法國畫家米勒(Jean-François Millet,對,畫《拾穗》的那個)的影響。

這麼一說大概就會明白為什麼Egger-Lienz的畫會給人一種熟悉感,大概是因為他向米勒借了「光」,不是兩個畫家擦身而過借光走過去而己,而是他畫裡的人物,好像就站在《拾穗》的婦女隔壁一樣,沐浴在同樣的光線與氛圍之中。





【女兒,1916,Egger-Lienz,48歲】





【耕者,忘了,Egger-Lienz】





【慟(Pietá),1926,Egger-Lienz,58歲,享年】
義大利文中的Pietá,並不是單純地指悲傷。這個字是專門用來形容聖母抱著耶穌屍體時哀慟欲絕的感情。

這個畫面經常性地成為古今藝術家發揮的主題,或者甚至說幾乎每一個西方藝術家都必須由這個主題出道:一直到18世紀以前,教堂都是藝術家誕生的地方,他們無可避免地要繪製Pietá這個聖經中最戲劇性的畫面;在那之後的人也都必須經由Pietá對個人的信仰和生死觀表態;即使是那些反基督的叛逆型當代藝術家,也總是有機會透過Pietá將既有的價值觀大大地嘲諷一番。

但是Egger-Lienz在生前完成的這幅畫,卻和任何一幅Pietá都不一樣。


聖母明顯地缺席了;屍體雖然和大多數描繪耶穌的情況一樣只剩下一塊布,但是全身曝露在桌上卻看不到臉,反倒像是一具無名屍;周圍的人們面無表情,臉色比屍體還慘白,一點也不像是哭天喊地的門徒;最後,它的構圖幾乎像是一張快照,身為觀者的我們,更是站在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像是剛剛進門看到一群圍著餐桌作晚禱的人們,然後走上前去看看他們桌上擺了什麼。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冒起來,我試圖思考為什麼它會是Pietá:看不到聖母,我們怎麼知道聖母的哀慟是如何?還是說,難道它真的只是一名無名死屍?


許久,得出來的結論令我毛骨悚然。

畫框裡的,是第一人稱鏡頭。

我們當然可以知道聖母的哀慟是如何,因為我們正是站在她的位子上。


門徒們臉色慘白,不敢正視我們。

她正和我們一樣,懷疑那是不是耶穌,在心裡不斷重覆:它可能只是一具無名死屍,不是耶穌。

Egger-Lienz並不是要「表現」哀慟,而是要讓我們「感受」哀慟,因為只有設身處地才能明白,最哀慟的一刻,不是聖母抱著耶穌的屍體的那一刻,而是她看見屍體,不願意相信那就是耶穌的那一刻。

 

我突然想起一個類似的畫面,但那不是一幅畫,而是一張相片。

 

那是一個妻子在看到丈夫的遺體之後,請來攝影師替他拍下的照片。

那位妻子名叫張捷,她的丈夫,名叫陳澄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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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仍然握著紙杯,右手就像帶球達陣的足球員一樣突然用力一甩,一顆蘋果隨之落下,嘴裡帶著不停的咒罵,一邊回頭怒瞪已經離站的列車揚起的飛塵。
力道之大,蘋果還應聲彈起,然後才一跳一跳地滾到角落。

此時我突然有點反胃,胸口一陣噁心,頭暈目眩。

我究竟看到了什麼?

我呆立在月台上,遲遲無法回復。





僅僅五分鐘前,一名矮小的男子走進我所在的車廂內,他穿著深灰色夾克,左手拿著一只骯髒的星巴克紙杯。
男人能說善道,邊說還邊打著節奏,彷彿在唱一首英文版的勸世歌,車廂內的乘客出奇地安靜,像是一群認真聽著講演的學者。
「我不是來這裡和你們要錢,我只希望能夠獲得一點點的支援。
一毛,一角,一點零點,或者,如果你身上有些食物,任何東西,先生小姐們,對我來說都有很大的幫助!」

他誠懇的語氣,無助的神情,連我也為之動容,準備掏出自己身上的零錢。

一位婦人將袋子裡的蘋果交到他的手上,他抱以一笑,滿臉感謝之情,激動地說:「謝謝你!好心的女士!」

此時卻到站了,我該下車,他則比我先踏出車廂一步。

我走向前,想告訴他我也有些零錢。一個打扮入時的年輕男子也從一側過來,將一枚硬幣投入他手中的紙杯中。

他點著頭,大聲地說,「謝謝你先生,感激不盡,先生!」



「答、答答。」當我準備走近時,聽到一個半硬不軟的東西和地面撞擊的聲音,撞了一下之後又彈起,隱隱還帶著水聲。出現在我眼前的畫面讓我無法動彈,我手上還握著硬幣,兩腳卻被鐵釘給釘死,深入地底。



我看著被重重砸在地上打滾的蘋果,她曾經意氣風發,如今傷痕累累,像是一個衰老過氣的妓女,身上滿是針孔和瘀青。

我忍住暈眩,抬頭望去,男人怒氣沖沖地離去,「去他的!搞什麼鬼!」口中不停的咒罵。


一旁樓梯欄竿上夾著數個已經潰爛的蘋果又哭喊著進入我的視線,翻攪我的胃酸,她們曾經那麼鮮潤紅嫩,從土壤到枝上,從農人的手到市集裡的小販到母親的袋子裡,它曾經為了要帶給人們幸福而存在。


如果我曾經嚮往她,如同一顆又圓又亮的蘋果,我的翻攪和暈眩,都是因為咬了一口,發現裡頭滿是蛀蟲和蒼蠅,他們生氣勃勃,沒有一絲驚恐,四處竄出,從掌心,嘴裡,齒縫,喉嚨,到胃裡,不停的蠕動,不停的翻攪。


「我不是來這裡和你們要錢,我只希望能夠獲得一點點的支援。
一毛,一角,一點零點,或者,如果你身上有些食物,任何東西,先生小姐們,對我來說都有很大的幫助!」


虛假的不是一個男子,虛假的是倫敦,這顆上了紅蠟的大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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