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誌難產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很陌生的事了,發生在某個用Week 1, 2, 3, 4當篇名的人身上時更容易被察覺。換句話說,如果某個自作聰明用Week 1, 2, 3, 4當篇名的人恰好發生網誌難產的情形,相形之下又比單純地難產更加愚蠢。


編號所產生的兩個問題就是,一、你永遠不知道從這篇你會讀到什麼,許非我加開annotation,老實說,上一篇有附加標題的annotation也是目前最有內容的一篇;二、它理所當然地成為每個星期都要發一篇的承諾,偏偏這個承諾並沒有改變在我人生的路途中不斷殺出來的惰性與平淡無奇的生活。緊湊的編號的確時時在提醒著我,別浪費時間、別讓惰性與平淡無奇擊垮我,但是每當它超出我的控制之外,我就會產生一種不成功就不回家的心態,有點類似沒發生什麼事就乾粹不要打網誌之類的。


唉,總言,明知會難產,當初又何必1, 2, 3, 4呢?





真正值得花篇幅的事情通常發生在週末。

如果不是週末,我人生的範疇是非常有限的。

例如說,這禮拜最令人興奮的就是我們領了新床單,讓這間冰冷的牢房變得稍微像是一個可能有機會為我們帶來溫暖的家。


從這張照片可以看得出來,住在左邊的是一個每天睡醒都會舖床、離開座位時桌上總是一塵不染甚至還會靠上椅子的人,而住在右邊的則是一個偶爾假裝自己會舖床但不知怎麼搞還是皺巴巴、櫃子裡堆滿各式各樣的零食蔬菜水果鍋碗瓢盆和空塑膠袋、桌上則是護手霜膠帶茶水衛生紙散落各處、椅子一個月來沒有靠上過、連境內的窗簾都看不下去自動歪了一邊的人。


很明顯地可以透過以上證據推測我是住左邊還住右邊。

Helena搞定了她的網路,從此之後她每天晚餐後準時上線會男友。




我們住在四樓的幾個人終於摸清楚了彼此的底細,於是開始不定期地舉辦無酒精的廚房聚會(Non-alcohol Kitchen Seminar),成員包括我;Helena;來自加樂比海的Tulu,也是整棟宿社唯一一個能夠正確發音「昀珊」這兩個字,連四聲都抓得一清二楚的人;來自波蘭的天才型資優生Martyna,外表冷酷且拒絕讓我拍照但是其實內心是個善良貼心的少女;來自塞爾維亞的Vrado,也就是我第一個遇到的巴爾幹戰爭參與國的國民,整天跑來要Helena從Youtube播放塞爾維亞從軍般的傳統樂曲,雖然他並不會讓我聯想到任何血腥畫面;來自瑞典的流浪漢Robert,他在換了髮型之後讓我龍心大悅開始跟他說話,不然剛開始實在太流浪漢(黏答答的及肩長髮)了,尤其在開學一個月無止盡的Party之後他開始從良,沒事就說他要去讀書,更出奇地很少看到他點菸了。

【前:塞爾維亞的Vlado 與 他的室友 後:加樂比海的Tulu】

【左:瑞典的Robert】





這個禮拜,台北駐捷克經濟文化辦事處(由於沒有邦交所以也沒有大使館,只有這個無名無實的機構,讓掉護照的台灣人補辦而己)在十月六日提早慶祝了國慶日,在Mariot Hotel包下了一個宴會廳,以雞尾酒會(也就是一堆食物但沒地方坐)的方式供應晚餐、飲料、甜點,下課後遲到半小時才到的我們(我和李承勳,東吳大學碩二交換生)便開始瘋狂搶食,完全忘了我們是來認識台灣人的,也忘了當初想得很美的計劃:找機會和捷克台商混熟看會不會弄到一台印表機。







【布拉格前國會內部】

10月開始布拉格前國會大廳(也就是Week 3中介紹過,在文學院旁邊的音樂廳)舉辦了一場評價非常兩極的展覽。




【手腳敏捷的Jana】




Decadence NOW即刻墮落(暫譯),集合了全球最具爭議性的現代藝術作品,內容充滿了赤裸裸的性與血淋淋的暴力,且未滿十八歲禁止入場。其中包括來自日本的令人難以正視的性虐待大型圖片,以及充滿Lady Gaga美式風格的粉色系無碼性交照片,另外就是以Royal Blood為題、包含黛安娜王妃在內的世界知名女性被刀捅過的系列圖片,但是對這個年代見過風風雨雨的青少年來說這實在不算什麼,在Google上可以找到更加清晰生動的。


【展覽海報】







【展覽手冊上較為「溫合」的作品之一:Suiside Bed 自殺之床, Cathering Opie(2000)】






【展覽手冊上較為「溫合」的作品之二:Desiring Happiness No.1 渴望的幸福一號, Zhang Peng(2007)中國前衛藝術家,做了一系列令人毛骨聳然的孩童作品,有興趣的請參見:http://www.zhangpengart.com/





但是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卻是兩尊較不吸引人的塑像作品,第一個是現任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赤裸的半身像,露出她Liao-pwe-pwe的身軀(也就是她這個年紀本來就會有的condition),還有兩隻手在撫摸她;另外一個則是現任教宗本篤十六世穿著性感半裸薄沙,瀏海上還夾著Hello Kitty髮夾的半身像。

作者的目的或許是要嘲笑權力,或許是要諷刺當權者的腐敗,又或許,純粹是想讓看的人不舒服才會印象深刻,這點他倒是成功做到了。


展廳內是不能拍照的,但我意外在某個大陸網站找到女王像的圖片:




展覽後是每次和Jana出去一定要有的Coffee Time,這次來到這間舊城區附近難得一見的平價咖啡廰,沒有招搖的陽傘和精製的金邊MENU,所有的價位是由粉筆寫在櫃台上方,整間店只有老闆一個人兼點餐、煮咖啡、熱派、送餐、收銀,沒有帳單也沒有號碼牌,完全用腦袋記得每個人點了什麼,然後開始在吧台裡裡外外轉來轉去。








店內空間很小,但擠著滿滿的桌椅,奇怪的是它並不讓人覺得雜亂,反而有種很居家的親密感,不過可想而知「一人咖啡」有多耗時,需要耐心等待就是了(等太久的好處是終於讓我偷拍到一張清晰的Jana照)。





Jana點了一個讓我很驚訝的東西:菠菜派,無論是聽起來和看起來都太嚇人了。




但是最讓我驚訝的是,它吃起來完全是更嚇人地好吃!尤其它是蛋糕櫃裡少數幾個加熱後再吃的甜點。




星期六晚上,Jana受邀到猶太活動中心看她朋友隸屬的樂團TROMBENIK(布拉格的KLEZMER猶太傳統樂團)表演,她可以帶一位朋友同行,可想而知那就是當天成為現場唯一一個黃種人的,我。


Jana和我同樣是第一次參加猶太音樂表演,在我們印象中,猶太人的保守是眾所皆知的,已婚女人出門一定要用頭巾蓋住頭髮,男人則要配戴傳統的小帽子,無論年齡性別,穿著絕不能露出手臂、大腿和胸口。

我們並非猶太裔,也不是教徒,老實說是不用遵守古禮的,但是為表示尊重,同時不希望在場的阿公阿嬤們瞪大眼睛盯著我們看,我和Jana都同意穿著正式、保守的服裝出席。

但是長年穿著大寬領T恤的我此時竟然發現自己沒有一件衣服是不會露出胸口的,於此同時,長年穿著力求保暖的Helena(我的波蘭室友)也在擔心自己不知道該穿什麼去參加同一時間、在布拉格市的另一個角落舉行的雷鬼Party。

這天晚上,查理大學Hvezda第三宿社的424號房間不斷傳出哀號、驚呼,以及翻箱倒櫃的聲音。原因是某個放浪形骸和某個良家婦女分別要前往極度保守和極度狂野的地方,為此,她們不斷地搜出自己的衣服套在對方身上。

一陣兵慌馬亂之後我們各自成功取得理想的裝備出門了。

和同樣包得密不通風的Jana(who 原本也是西班牙風格大V領低胸服裝的愛好者)會合之後,我們抵達了這個與舊城廣場隔著僅僅兩條街的Jewish Quarter(猶太社區)中的一處活動中心,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這個穿著低胸無袖小洋裝、舞風大膽、和男伴磨來磨去的金髮女孩。







她很明顯的不是猶太人,不用受到神的懲罰,但是在場的猶太人看來也是欣然接受她為大眾帶來的這段餘興節目。

似乎我們都忘了,猶太人家裡也是有電視(就是說,也有MTV頻道)的。






邀請Jana的是她在大學讀國際關係時的同學,神奇的是他讀完國際關係之後就開始一邊在學術界工作,一邊娶了猶太女人還憑著對音樂的熱忱成為這個猶太樂團的吉他手,可以說是理想與現實並行的一位奇男子(右一)。







這個樂團稱為TROMBENIK(http://www.trombenik.cz/),由五個人組成,照片中由左至右分別是性格大提琴手、白淨小提琴手、骨感主唱兼黑管手、奇男子吉他手以及鼓手(抱歉他坐太後面了看不到),只演唱源自猶太的傳統音樂KLEZMER,此種歌曲風格大多以舞蹈與節慶為目的,可能是純粹演奏,也可能是帶有歌詞的演唱,此時其他團員也會兼作主唱的合聲部,大部份的歌曲要不是喜氣洋洋也是精神抖擻,是屬於不會讓人睡著的音樂型態。其它可能出現在KLEZMER音樂中的樂器還包括小喇叭和手風琴(我聽Jana的話在前一天先查了這些有關KLEZMER的小知識,免得到時候才驚覺是某種接受不了的東西)。





TROMBENIK的主唱Dráček是整個樂團的靈魂人物,也是唯一一個會講猶太語的團員(其他生活在歐洲各地的猶太人大多已融入當地的語言,尤實以德語為主,法蘭茲卡夫卡便是其一),老實說,光看外表他就是無比猶太,彷彿是戰地琴人的浪子版,他有一副渾厚的嗓音,大概是拜黑管手的肺活量所賜。他們所發行的專輯中包含了以猶太語傳唱至今的老歌,以及他的創作。


這場音樂會時間訂得奇晚,從九點開始;對布拉格來說,是除了酒吧外所有的店面都該關門的時間。其實是因為每個星期五的日落之後,一直到星期六的日落前,是猶太教中的安息日(Sabbath),正統的猶太人在這一天都會停止工作與外出、點蠟燭而不使用任何電器,包括不開燈、不看電視、不聽收音機,因為享有上帝賜予的一整天的安息,也就是除了肉體上的休息之外,精神和靈魂也要完全沉澱。

所以這一場音樂會訂在晚上九點——星期六的日落之後,作為結束安息日後的開始。


所謂的「音樂會」其實和一般想像中的大家靜靜坐著聽,聽完大力鼓掌等音樂家出來謝幕的那種場面不太一樣。

三五成群的人門走進活動中心,每一個人見到彼此都是萬分欣喜,抓著對方的手話家常,接著一個穿著吊帶褲、留著性格落腮鬍的壯碩男子出現在座位後方,一手扶著桌上的大桶子,邀請大家走到後面和他分享他的酒莊自製的飲料。在音樂進行的同時仍然人聲鼎沸,比起音樂會,感覺更像是一場婚禮,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互相認識。


【交淡熱絡的人們】


【猶太父子】


【Jana和奇男子吉他手的老婆聊天】


【奇男子吉他手身材嬌小的妻子站在椅子上才能和性格大提琴手說話】



台上的樂手滿臉笑容,一點也介意音樂會現場整間鬧轟轟的,因為KLEZMER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下演奏,人們輕鬆、自在,一邊談天、說笑、跳舞、喝酒,每首樂曲間隔時拍手叫好,音樂和情緒、人們和彼此,一切都是和此自然地緊密連結。






造型活脫脫是從葡萄酒廣告走出來的飲料供應者原來也是大有來頭,他是全捷克唯一一個取得猶太傳統水果酒正式授權的釀酒師,他當天提供的便是以最正統的方式釀造的,這種飲品只有微量的酒精濃度,小孩子也能當作果汁喝,味道其實有點像非常濃郁的葡萄汁加上水果醋。

我和Jana跟著人群走過去排隊拿酒,每個人都拿了一大罐三升的酒回去和座位上的朋友分享,只有我和Jana客氣地說我們用杯子裝兩杯就好,他卻揮了揮手說免煩腦啦,隨及裝了一大瓶給我們,之後我們瞬間幹光又去裝了一瓶,想必他是知道每個人都會很愛。

在續瓶時每個人都要自己到洗手間用清水把瓶內洗乾淨才能裝下一瓶,至於為什麼,我某一天可能會知道。

這個讓人不得不喜歡上他的胖子也是舉行這場聚會的協辦人之一,他在簡短的致詞中告訴我們,手中的飲料是出自最上等的白葡萄,然後要我們盡情享受,之後便下台邀請他的妻子跳舞。






在布拉格隨處可見猶太文化的痕跡,如果你還記得的話,我的宿舍就是以猶太教的六芒星命名的(請見Week 1)。對亞洲人來說,認識猶太文化的管道非常有限,大部份的資訊只會告訴你他們有什麼樣的教條、穿什麼樣的服裝,然而親眼所見的幽默、隨性、熱情、慷慨的民族性格,以及在遭受的迫害不亞於世界上任何一個民族的情況下,仍然緊緊相繫的人心,卻是維基百科上感受不到的。






在離開前我忍不住買了TROMBENIK的第二張專輯《AY DI FAYER?》,但是Jana卻偷偷地付了錢。



專輯中唯一一首有英文歌詞的曲子,《Momele》,從歌詞中推測應該是「母親」的意思:





之後Jana提議我們可以散步到舊城廣場,老實說,這一個月我去了不下百次,沒有一次能理解它究竟好玩在哪裡,這也是為什麼,我堂堂一個住在布拉格的人,從來不在部落格張貼布拉格廣場的照片。

這將是我的第一次,因為這也是我第一次發現廣場有多美,美到讓我不假思索地拿起相機,完全不調整任何角度便按下快門。




對白天的舊城廣場深惡痛極的原因可以追溯到我在淡水渡過的生活:人潮、車潮、垃圾和噪音,它們全都擠在一起,擠在一個不應該那麼有名的地方——淡水老街。並不是我看不起老街,老街的歷史、老街的美食、老街的人文價值都是足以讓我們熱愛的原因,但是今天的老街,樓房拆了又蓋、精品名店撤了又租,紀念品趕走了菜市場,廣告招牌掩蓋了廟宇,再多人造訪都無法彌補早已失去的風采。





舊場廣場給我的感覺也是一樣的,雖然它在布拉格法令的保護下,留住了百年的建築,但是你能看到的,就是全布拉格市最貴的一條街上林立的GUCCI、MANGO、ZARA、Louis Vuitton以及McDonald、Burger King、KFC和Subway,除此之外便是隨處可見的中國製仿波西米亞染布的尼龍絲巾、彩繪玻璃和塑膠俄羅斯娃娃。

曾幾何時,他們並非和印著布拉格景點照片的磁鐵、馬克杯、音樂盒擠在一起。他們過去都只是旅人在街角意外發現的美景,是為了喚醒往後的人們更美好的事物而跟著行囊被帶回現實生活,不是逐一排開供人隨意挑選、任憑喜好決定尺寸花色。






現在,當你左右張望,這裡,和芝加哥華麗大街毫無二致。









只有在深夜時,店門關了,觀光團回家了,昂貴的露天咖啡座、觀光馬車、大聲公和閃光燈全都沉靜了,一切的錦上添花都心甘情願地撒離了,舊城廣場終於回到幾個世紀前最初的樣貌,黑暗中微微閃耀著燈火,整點的鐘聲仍然迴盪在石牆之間。













當然如果你違規停車恐怕這個夜晚也不會太美好。























十月十日晚上,窗外突然展開一連串的煙火表演,點亮了寂靜的布拉格西南區,我拿起相機衝到廚房(窗戶是開著的),一邊還心想,是哪個有錢的台灣人特別花幾萬塊買煙火慶祝雙十節,我問比我早一步站在廚房窗邊的德國女生知不知道What is this about,她在回答了五個yes,yes yes yes yes yes,之後便跑開了。

幾分鐘後她帶著一本英德字典回來,指著字典告訴我,那是來自一間修道院(cloister)每年的慶祝典禮,也就是那個每天早上從遠處傳來沉重的噹噹噹叫我起床的地方,原來它成立的日子,和國父革命成功同一天。




香港人告訴我,雙十在內地不是大節,在香港則根本不是節(因為過去只過英國假日),但是仍然有許多香港人湊熱鬧自己慶祝雙十節。

我想,愈是身處在沒人叫你去升旗的地方,就愈是容易記得這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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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生醬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